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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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生的意义——读《乞力马扎罗的雪》有感 当死亡接近,人们在回顾一生时,会想到什么呢?这是大部分人想探究却始终没有答案的沉重话题。下面是小编给大家整理的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5篇,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1

我不读文科,只是兴趣所致,海明威的大名如雷贯耳,但是也就看过中学课本里的老人与海,而且还是我最讨厌的篇目,虽然这人传奇热血的如此,也使我难以翻看他的任何一篇文章。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世界名著终究是要看原版的,只有原版才能展现他们无穷的魅力。

比如说这段

Now in his mind he saw a railway station at Karagatch and he was standing with his pack and that was the headlight of the Simplon-Orient cutting the dark

原文的感觉是多么有画面感,我觉得画面感是海明威的一大特色,他就像一个镜头师一样,缓缓道来,把每一个环境,每一种情绪都推到了极致

这短短一段话中,你能感到静静的夜间镜头从高处徐徐向下,也许透过树枝的缝隙,你渐渐看到火车站台的全貌,作者正站在火车站的站牌面前,背着他的行囊,细细端详着站牌,镜头也许会进行一个旋转,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远处传来汽笛的身影,转身间,远处亮起灯光,一辆火车驶来,打破了原有的寂静。而海明威的文字短短2行,也许就写尽了所有的镜头语言,给人以无限的想象,不像有些英文小说,恨不得什么东西都给你介绍一遍,无限的繁琐。

但是来看看我们的译文怎么翻译这段

“现在,在他的脑海里,他看见的卡拉加奇④的一座火车站,他正背着背包站在那里,现在正是辛普伦—奥连特列车的前灯划破了黑暗。”

我可以说这段话虽然翻译的非常精确,但是失去了原文所有的美感吗?当然我不学文学,我也琢磨不出为什么会有这么悬殊的效果,也许是断句,英文中拖长的now 给人无限的叹息,而中文的一个现在,还加一个逗号,就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与那种悠悠的回忆完全不能搭调,接着“一座”火车站,那种熟悉的感觉立刻拉远,一座,翻译的多精确啊,但是给人感觉作者根本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一样,后来我们看原文,明明是强调作者站在火车站前,而翻译用“正背着背包站在那里” 所有的情境都被破坏了,原文,作者强调的是环境,而译文强调的作者本身了,又一个“现在”,简直让人吐血了,还有“前灯”这么学术的词汇完全破坏了原文的意境,原文读上去是悠悠的雾蒙蒙的,连语调都是模糊的。而中文读起来是如此是生硬,没有美感。

我还是禁不住要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于是我试着自己翻译一下,我从来没有翻译过任何东西,即使在中学,我也是英语老师憎恶的对象

“此时此地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一幅景象,他背着背包正站在卡拉加奇的火车站面前,一道亮光划破了夜晚的黑暗,那是辛普伦—奥连特方向的火车”

我个人感觉这样比较好,但是我知道这是不符合英文翻译的规范的。又加词,又调语序的,但是我觉得这是中文去描述的习惯,要缓和语调,所以用此时此地缓和了现在的紧张感,用景象来强调非真实性,英文中先讲了站台,表示对地点的强调,而相应的中文先写人物再写重要的内容。把意境的内容写在前面,把相应的说明写在后面,我觉得也似乎更符合中国人的表达习惯

所以这就是外国小说,如果不是以情节见长的小说,用译文去读是非常痛苦的,尤其是这种意识流,寄情于景,或是有点卖弄文字的,去用译文读,会破坏所有的感觉。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2

很多年后再读《乞力马扎罗的雪》,又看了一遍电影,觉得以前的记忆被损伤了。早都说过,永远也不要接近曾经喜欢过的东西,只能让曾经的美好荡然无存。不过重读这篇小说不是这样,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有更多新的领悟和感慨。经典就是经典,不同于年少时认识的那些以为很独特其实很普通的人。

少年时读出快乐的文字,现在读出了悲哀和愤怒。我大概是堕落了吧。大概我不再喜欢他对女人的态度。而曾经却很迷恋,曾经给别人说哪怕能被他短暂爱一下再抛弃也无所谓。有人说海明威好多女人你还喜欢他?这问题让我很吃惊。我只看到每个女人因他焕发的生命力和激情,没在意过数量,也无所谓不再被爱。

我想,这本书它对我的意义或许在于让我从少女时代就有一种朦胧的向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在一些时日里已经遗忘,但却一直像一点火光一样,遥遥地在远方闪烁。那是自由,是爱,是一种生活方式,是激情的燃烧。我在那时就知道了爱情不是把一个人绊住,而是心灵相通,共同热爱一种生活方式,然后一起边走边谈。不爱的时候就各自走路,不会要求什么,不会刻意挽留。谁知道谁会先厌倦,先离开呢?

小说中的女人说和他在一起觉得安全,可我觉得不是,一般人要的那种安全感是稳定的生活和感情,我一贯不以为然,觉得不重要。我要一种充满激情的生活,那只能是动荡的,不滞留在一方,而是不断冒险带来的那种不确定,不可知,就像一个谜语一样,充满奇迹才行。而海明威,给人的就是这样的激情,他在感情和生活方式上都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有安全感,除非她也一样喜欢那种冒险式的生活,能够配合他的节奏。

就像那首歌《一无所有》: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在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词时,非常惊讶,觉得自由和追求都给你了,还说一无所有,那你以为什么是拥有呢?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一无所有。仿佛一切都已经拥有了,那些身外之物全都不重要。

我一直说我爱海明威,可是我现在觉得,在漫长的岁月里,每当我说我爱他,想起他时,心理出现的大概都是电影中哈里的样子吧,或者不是,根本就没有出现一个具体的什么人,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把他和格里高利•派克联系在一起。我也不喜欢海明威长的样子,以及他强健的体格。但当你很欣赏一个人的时候,会忽略掉他的外表。在我心里,他只是一个挥霍着生命的人,用那样的挥霍在热爱生命的人。他太热爱生命了,热爱到一旦发现无法挥霍,就要用死亡来表达那种激情。

大概是心境变了,以前让我那样迷恋的那些东西,现在想起来有一些悲哀。因为看到这些人其实对女人没有很尊重,爱情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哈里说,爱是一坨屎,他就是站在屎堆上喔喔叫的公鸡。这种说法让我很反感,想到其实有一些作家和诗人,他们根本就不尊重女性,也不在乎爱情,只是把女人作为一个可以反复占有的肉体而已,而不是一个可以去互相理解和爱的人。

“她喜欢他写的东西,她一直很羡慕他的生活方式,觉得他总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获取他的步骤以及最终爱上他的方式,都是一个正常的过程的组成部分,她在给自己建立一个新的生活,而他则出卖了他剩余的旧生活。”他认为女人给他的安逸的生活毁掉了他,其实他知道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是他自己摧毁了他的天赋。“他之所以失去天赋是因为没有去使用它,是因为他背弃了自己的追求,酗酒无度、懒惰、散漫、势利、傲慢偏见、不择手段。这是什么?一篇旧书目录?他的天赋究竟是什么?那只不过是一种还过得去的天赋,但他没有好好地利用它,而是拿它去做交换。他总是在强调自己能做什么,而不是做了什么。他不是选择用笔和纸,而是其它东西作为谋生手段。”

他说不想伤害她,却一直在伤害,好像通过摧毁他人来支撑自己。他不想留下任何东西。死亡的恐惧让他想把一切都消耗殆尽。甚至毁了他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好的印象,对他的爱。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女人说让他不要毁灭她的时候他说他想在床上毁灭她。女人说那是一种很好的毁灭,他们就是为了这种毁灭而生的。

以前曾经有段时间,希望热恋中的人死掉,那样的话够凄美,够悲壮,很有诗意,可以怀念一辈子,对他的爱永远也不会变。现在却不再这样想,如果是书中的人,也很美,但是自己在乎的人却难以承受了,希望不管怎样,只要在世界的一个角落就好,及时他不在乎我。我想,或许因为那时候我爱的不够深,或许是现在我爱的俗气了。我想了一下,都不是,只是我现在懂得了珍惜。

对我来说,一直以来,喜欢一个人并不以他对我的态度来衡量,而是那个人本身有没有吸引我的魅力。如果没有,对我再好也没用。还有,对于死的无所畏惧的态度也是一个原因。生命不再与长短,而在于过得是不是精彩,是不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活着。这本书里有一篇引用了莎士比亚的一段话,也是对于这种态度的一种解读:说实话,我一点不在乎;人只能死一回;我们都欠上帝一条命;不管怎么样,今年死了,明年就不会再死。

而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对死亡的话题非常感兴趣。我已经忘记了那是为什么,总之从那时候起,就没打算或很长。而我现在已经超出了当年期望的很多年了,好像并没有活得很精彩,也不是不甘心,更不是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而是还有期待,一直保持着生命的奇迹感。在我十几岁的时候,认为死是进入另一个层次的生命。我也忘记了那时候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总之,一直都无所畏惧,并且随时都可以结束似的。

小说一开始讲了一个迷,说在乞力马扎罗山上有一具风干冻僵的雪豹的尸体,雪豹在那么高的地方寻找什么,没有人做出过解释。小说后来也没有说。电影中自作聪明地对谜语做了解读,说是雪豹走了错误的路,才死掉了。真是好笑,荒谬。我觉得误解了豹子,就误解了海明威本人。它只是不走寻常路,没有做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达到了一般的豹子无法到达的不远去的地方,领略到了它想要的美,死得其所。

只是,遗憾的一点是,他还没有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要死去了。他在回忆的时候,总是说这个我还没有写,他积累了很多的素材,有很多的写作计划,但是最后都没法完成了。他说把这些写出来是他的职责,可是他再也写不了了。就这样离开人世,或许是美的,但始终还是很遗憾。

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我在别处看到阿尔瓦罗•穆蒂斯的一句话:愿死亡接待你,而不损伤你的一切梦想。我觉得,这是可以送给我爱的哈里,还有海明威最好的一句话,一个祝福。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3

天色阴沉得可怕。拿着伞,到楼下取了一罐水上来,一晚上便可以窝在家里。炖在炉子上的汤锅冒出排骨的香气,让空虚的胃很不受用。这是一个安静的黄昏,间或能听见滴沥的水声,是从楼上雨棚的檐角滴下来的,打在从窗前横架出去的晾衣栏上,在粗鲁的排气声中显得格外亲切。前后的门窗都洞开着,空气依然沉闷,仿佛在等待什么,预料中的大雨仍没有下下来。

这时候忽然想看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于是在网上找了一篇,在照看煤气灶和接听电话的间隙断续地阅读。窗外的夜色广阔无垠,安静得令人难以置信。雨只是转了个身就离开了,仿佛有什么横亘在天地间,让它不能自如。就像那些不相信雪山存在的女人们,“他”亦在奔向乞力马扎罗雪山的途中死去。不同的是,“他”的腿坏了,所以只能在梦中度越雪山,而那些女人,是一步步踩着积雪死去的。

1936年,海明威在这部让他享誉世界的小说中这样写道:“不,他从来没有写过巴黎。没有写过他喜爱的那个巴黎。可是其余那些他从来没有写过的东西又是如何呢?”爱、死亡和命运像雪山一样凛然高耸,神秘莫测。海明威也因此对这混乱而神秘的记忆承载体——巴黎表现出矛盾的纠结,这和他年老时的回忆录里一往情深的表述正好相反,而后者显然更为人所熟知:“假如,你有幸在巴黎度过青年时代,那么在此后的生涯中,无论走到哪里巴黎都会在你心中,因为巴黎是一个流动的圣节。”如果说巴黎象征着一切已逝的美好回忆,象征着生命的灿烂光明,那么乞力马扎罗的雪就指向神秘的命运和不可预知的死亡。

在这部小说中,海明威对死亡的描述让人印象深刻,当肉体的欲望上升,“当他望着她,看到她那著名的动人的微笑的时候,他感到死神又来临了。这回没有冲击。它是一股气,象一阵使烛光摇曳,使火焰腾起的微风。”在这微妙的波动中,往事的回忆盘踞着“他”的心灵,酒阑人散的厌倦压倒了“他”。当他说一切都已经失去,只余下好奇心的时候,“死神的头靠在帆布床的脚上,他闻得出它的呼吸。”“现在死神已经挨到他的身上来了,可是它已不再具有任何形状了。它只是占有空间。”当“他”察觉死神一步步地挨近,压在他的胸口,他再也不能说话时,“他”被抬到帆布床上。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他在飞往乞力马扎罗山的梦境里幸福地死去,而她,还徒劳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乞力马扎罗的雪,那高耸的雪山从未有人见过,晶莹、洁白,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乞力马扎罗的雪,那无边的冰雪是否亦将永远消失?那些从巴黎来的人们,她们讨论香水或博物馆,红酒的温度和果酒的香气,咖啡馆和露天雕像,但没有提到海明威,提到乞力马扎罗的雪。或许是因为这个,我才忽然想到这部小说?我不知道。

今晚的夜色宁静得让人不安。雪山仍是遥远的,一如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这或许是值得庆幸的事。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4

《乞力马扎罗的雪》被视为海明威最成功的短篇小说之一,它没有扣人心弦的情节,大量运用象征和意识流这些现代派创作手法,一如作者多年的作品,淋漓尽致地反映了人在死亡面前的彷徨、恐惧、挣扎、以及解脱。

节奏!是这篇小说最具魅力的地方。如同绝大多数现代作品一般,《乞力马扎罗的雪》淡化情节,运用散文化的笔法、电报式的缺乏色彩的短句,但是,就在这硬壳之下,搏动着渐进的死亡节奏,陌生的却又可以切实感受得到的死亡节奏,直接在读者心中引起共鸣。

作品一开头有段旁白式的叙述,以雪峰上一具风干冻僵了的豹子的尸体为全篇定下基调,暗示主人公哈里的命运。哈里为了寻找自我,来到非洲第一高峰狩猎,却不幸染上坏疽。

文章接下去,背景放在广褒的平原上。哈里正无助地躺在帆布床上,在与世隔绝的草原上等待死亡。象征死亡的“硕大的鸟”(兀鹫)在远处“讨厌地蜷伏着”,在天空“展翅翱翔”,“ 投下了迅疾移动的影子”。哈里与妻子的对话冗长而枯燥,他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时隐时现。随后便是哈里的回忆——寒冷、逃亡与追捕、赌博、枪杀、滑雪,长长的一段记忆,充满了暴力与死亡的气息。

接着下节,背景缩小到营地周围。象征死神的鬣狗恁般讨厌,已经接近营地边缘,暗示死之阴影逐渐接近。此时,哈里回忆起他为了安逸生活而出售生命与爱情,回忆与富有的妻子的结合过程,而紧接的又是一大段追忆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女人和爱过的女人,在死亡阴影笼罩下,以微妙复杂的心态留恋着人生的爱。可是死亡不放过,更加接近了,前面还算比较和缓的节奏开始加快。

此时背景进一步缩小,只剩下哈里眼前所看到的。死神藏在他的女人的动人微笑里,“象一股气”又“象微风”逼近面前,节奏愈来愈快,死神“成双结对骑着自行车,静悄悄地在人行道上行驶”,死神潜入他体内,撕裂他的思想。最后,死神向他一步步挨近,爬到身上来。哈里的回忆亦随之加快频率,从打猎、贫困到枪杀,再到威廉逊被炸伤濒死的苦痛,步步深入,直到痛苦地直面死亡,追忆片断之间的间歇越来越短,追忆内容也越来越急促和尖锐,哈里在死亡面前的挣扎连同寻觅自我的挣扎交结一处,绷紧得如将断的弦!

啊,弦最终断了,节奏骤停,代之而起的是无可奈何的悲哀与解脱。哈里死亡瞬间的心理活动,可谓全篇高潮,但与前文相比,至此却突现平静。是的,死亡是平静的,无声无息的,就象你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一块奶油蛋糕或什么别的食物如何被肠胃消化一样,悄无声息。哈里的幻觉飞往乞力马扎罗山方形的山巅——实际是象征死亡的山巅,他在死亡中找回了自我。

爱与死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乞力马扎罗的雪》是海明威以全副身心融铸而成的关于死亡的艺术杰作,它貌似僵硬,实则充满情感。当海明威拿着他心爱的硕大的双管猎枪,抵住自己的头颅,扣动扳机时,世界上多少人可以理解?但从这里,我们庶几明白了什么,欲语还休。很明显,在本篇文字深处,跳动着一种出于海明威本人个性的、别人兴许永远无从效法的节奏与旋律。

海明威把陌生的、虚幻的、通常敬而远之的死亡,变成一支节奏分明的乐曲,旋律拿捏恰当,诚大师也。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5

在谈阿斯塔菲耶夫的《鱼王》时,王小波沉吟道:“北国的莽原简直是一个谜。黑色的森林直铺到更空旷的冻土荒原,这是一个谜。河流向北流去,不知所终,这是同一个谜。一个人向森林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也是同一个谜。河边上有一座巨石,水下的沉木千年不腐,这还是同一个谜。空旷、孤寂、白色的冰雪世界令人神往,这就是那个谜。”

假使让亦舒或张小娴来改弦更张,将地理名词都换成鸳鸯蝴蝶派术语如“感情”、“缘分”和“幸福”等,这段话便大可化身女人论婚姻之谜。不才以为,此处谜底,跟王老师之谜的答案异途同归,乃是人类探知和控制的两大渴望。只不过在落实对象上,后一个是老公孩子,前一个,则是自然界。

据贾德·戴蒙德著《枪炮、病菌与钢铁》载,茹毛饮血了不知许久后,大约一万年前,粮食种植发轫,新石器时代伊始,人类遂从采食者晋升至生产者,仿佛实习生终于熬成合伙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新身份也导致人的态度起相应变化——我们不仅能利用自然,亦慢慢懂得欣赏自然,并且各行其道,个中门路不少于袁枚《随园食单》内列举的豆腐吃法。不过多则多矣,余观其大抵可分两派:

一类视角带有东方特色,就好像尤瑟纳尔《王佛脱险记》里的老画家,爱的是物体的相貌而不是它本身。毕竟如韩愈那样知道“麟之所以为麟者,以德不以形”的,还是在少数。中国人更习惯着眼于自然之“美”的叙述、评论以及呈现。比方说白乐天作“澹烟疏雨间斜阳,江色鲜明海气凉。蜃散云收破楼阁,虹残水照断桥梁”,并非想搞长庆年间杭州气象记录,但为“江楼晚眺,景物鲜奇,吟玩成篇,寄水部张员外”罢了。再及,众所周知,吾族自古喜择石崖中秀丽奇险者,遍篆“洞天福地”、“钟灵毓秀”或“天下第一”之类朱笔颂赞于其上。故如三山五岳等“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内,摩崖字词之云集绝不亚于明星微博上的粉丝跟帖。揣其因果,大约是前辈惟恐后人觉不出山水美妙,得不着康德所言之“心灵时空的合目的性”,不惜自掏腰包破壁凿景,留下若干温馨提示——这传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倒被各地工宣队以刷标语的形式发扬到了极致。而在美术圈里,从前甚至施行过人造景观的行业规范化管理——唐朝王维的《山水论》中早有“远人无目,远树无枝,远水无波”的提纲挈领。这指导思想发展至宋元相交,饶自然《绘宗十二忌》里已现“石止一面,树少四枝”等量化指标,渐具当代众单位“月度绩效考核表”之雏形。

还有一路派别,以西方为代表。山东人有俗话: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欧美文化发源地风光旖旎,但土壤相对贫瘠,靠天吃饭的现象比较严重,所以他们更多对“美”之下运作的自然“力”抱有崇拜,如猛兽、狂风、海洋、日月等等,不一而足。“如狼似虎” 在《尉缭子》中是贬义,到了威廉·布莱克的诗里,就变成“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造出了你这般威武雄壮(郭沫若译)”。故不少地中海神话人物都据称受过“纯天然无污染”的加持。希腊传说里参与围猎卡吕冬野猪的阿塔兰忒,幼饮熊奶,疾走如飞,最终幻化为狮子一头。又好比狼,于蒲松龄笔下是“止增笑耳”的奸恶角色,屡被众屠夫以奇特手法虐杀,可谓悲惨绝伦。但同样动物则尝为襁褓中的罗慕路斯与雷穆斯哺乳。此兄弟日后建立罗马城,还塑母狼像以示纪念。纵观之下,虽如《小红帽》里那般不干正事,偏偏去cosplay人家外婆的革命败类的确存在,但用唯物史观来看,狼们依旧“功绩是第一位的,错误是第二位的”。西方人喜欢跟自然攀亲戚,从达尔文、赫胥黎开始,到戴·莫里斯这儿,干脆自认是“裸猿”。有了这层关系,自然界对他们而言就像个当领导的远房表叔——八辈子没联系,可到有事要办的时候见面便敢热络如盟军易北河会师。美国作家梭罗就宣称,“……一个可怜的愤世嫉俗的人,一个最忧郁的人也能在自然界的事物里面找到最甜蜜温柔、最纯洁最鼓舞人的朋友。”而欧内斯特·海明威,也用《乞力马扎罗的雪》为这点增添了文学意义上的注解。

作为“迷失的一代”思想上的引领者,海明威之大名无需赘言。除了干掉德军狙击手,解放伦敦剧场街的事迹让无数文艺青年传诵外,他提出的“写作的本质是省略”之“冰山原则”更是影响深远。海老师曾言:“凡是你所知道的东西,都能删去;删去的是水底看不见的部分,是足以强化你的冰山。”所以,看此君文章极需联想能力。最佳读者的典型,理应是贾宝玉一般的意淫九段高手,或至少要有赫尔克里·波洛那种在脑中构建场景的推理功夫。另外,基本的动植物知识亦非常重要,否则理解起他作品里无处不在的“非人”角色来便要打折扣。我找的汤永宽译本就颇可以挑些刺。水羚(waterbuck)作“羚羊”和疣猪(warthog)作“野猪”好像还能接受,但将合欢树(mimosa tree)译成“含羞草树”,汤姆逊瞪羚(tommy)译成“野羊” ,以及鼠尾草(sage)译成 “山艾”就有点不大对头。 还有一处莫名地把“deer”这个通指所有鹿的词特指成“麋鹿”,不知是否由于译者对这姜子牙的坐骑情有独钟。要知道,非洲是没有麋鹿的。

《乞力马扎罗的雪》是海明威获诺贝尔文学奖和普利策奖之前的意识流小说,常跟其他短篇结集出版。虽然不如《老人与海》抑或《永别了,武器》那样家喻户晓,但它的开头却挺有名:“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长年积雪的高山……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

接着的内容,纸面上来看无甚特别:一个男人,哈里,跟第四任老婆跑去非洲旅游,被荆棘擦伤膝盖,不幸感染坏疽,在野外垂危,于是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最后死掉了。不过,海明威最擅长的套路原本就是虚幻和现实相互穿插,此文内心活动部分交待的信息量远远大于“明线”里的情节。哈里想起了年轻时的圣诞节和暴风雪,想起了经历过的惨战,想起了打过的架和爱过的女人,想起了祖父的圆木房子……宛如中国人说的“临死前过一遍走马灯”。值得一提的是,在通篇回忆中,第二人称“你”专门用来参与美妙的故事;而切换成第三人称“他”时,描写的便全是消极不堪的阴暗面。举例来说,在“城堡护墙广场”一节,就有“你”和“他”交替出现。“但是你无法口授那个城堡护墙广场,那里卖花人在大街上给他们的花卉染色,颜料淌得路面上到处都是……她涨红了脸,大声笑了出来……。”

但是,同一个地方,也可以是这样:“在城堡护墙广场附近有两种人:酒徒和运动员。酒徒以酗酒打发贫困,而运动员则在锻炼中忘却贫困……当凡尔赛的军队开进巴黎……或者带有任何其他标志说明他是一个劳动者的,一律格杀勿论。就是在这样的贫困之中……他开始了他此后的写作生涯。” 海老师显然有意使用人称变化来调节距离感,不动声色地表达喜恶。

然而,无论是虚幻还是现实场景,不管是“你”抑或“他”,自然一直如影随形,从哈里小时候,到青年时代,再及他病危的黄昏,直至他在睡梦中失去生命。自然慷慨地给予他快乐的经历,也毫不留情地扮演死神把他接走。整个过程,就好像约瑟夫·康拉德在《黑暗的心》里写的:“荒原俘虏了他,爱上他,拥抱他,进入了他的血脉,耗尽了他的肉体,还以某种不可思议的魔鬼入盟仪式,使他的灵魂与荒原融为一体,荒原宠着他,纵着他。”

靠结尾处有一度,海明威写得哈里似乎得救了,但原来终究乃泡影一场,只是临终一梦。全文也于兹达到高潮:“……往下看,他见到一片象筛子里筛落下来的粉红色的云,正掠过大地,从空中看去,却象是突然出现的暴风雪的第一阵飞雷,他知道那是蝗虫从南方飞来了。接着他们爬高,似乎他们是往东方飞,接着天色晦暗,他们碰上了一场暴风雨,大雨如注,仿佛象穿过一道瀑布似的……于是在前方,极目所见,他看到,象整个世界那样宽广无垠,在阳光中显得那么高耸、宏大,而且白得令人不可置信,那是乞力马扎罗山的方形的山巅。于是他明白,那儿就是他现在要飞去的地方。”

多么迷人的场景。这种死法,真幸福。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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